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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x 幽暗潮湿的地牢中传来令人作恶的闷臭味除此之外静间的犹如废墟。qВ5、\\

最角落的牢房中白无常怜我曲膝靠坐石墙从早到晚不曾稍稍改变。

衙役送上粗简的餐点发现上一顿的伙食又是原封不动。

「喂吃饭了。」衙役随手推进白饭牢中人仍旧毫无反应。衙役轻-一声再度落上重锁与另一名衙役相偕饮酒。

「里头关的是谁呀?上三道大锁?」较为年轻的衙役好奇问。

「阎王门的人龙捕头担心普通铁锁关不牢还特别为她上手铐脚镣。听说阎王门的杀手个个凶狠毒辣杀人呀轻松得就像扯下这烤鸡的腿。」老衙役还当真示范双手一绞递上香味四溢的肥油鸡。

小衙役教他这麽一比方食欲全消牛饮地灌下数碗酒冲冲胃里作呕的恶心想像。

「说正经的这回龙捕头可立了大功耶瞧瞧其他孬种捕快哪一个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自个儿脑袋隔天就被阎王给砍掉了没料到龙补头不但与阎王门对上还剿得乾净这下县太爷朝上头奏一笔还怕升不上官吗?」年轻衙没语气中充满对龙步云的敬佩。

老衙役嗤笑一声「奏?奏什麽?奏没抓到阎王门里任何一个当家主事的头儿?这回都抓回一些小鬼其他的全给溜了。」

「听说阎王坠崖生死不明龙捕头已经教人搜了好几天连个影也没瞧见会不会真死了?」

「拜托那黄泉谷有多高呀摔下去浑身骨头不散才怪就算散得不够完全豺狼野兽也早早拖回洞袕里祭祭五脏庙。」

两位衙役大笑数声话题也从阎王门转到县太爷贪污的八卦流言。

牢中的她稍稍抬睫不著痕迹。

昏黄的夕日透不进低矮的牢窗黑暗浸染著她的一切散乱的发、受损刮破的白衫、环著小腿的手臂以及发红刺痛的双瞳。

她没有因阎罗的生死不明而流泪是因为她终於能脱离他的禁锢成为心灵自由飞翔的鸟儿吗?但她为何也笑不出来?她该高兴呀!这样的结果不是她好几年前日日夜夜期盼的吗?为什麽她非但没有解脱的喜悦反倒产生令她自己也无法明了的想法——

她被舍弃了下来。

那个掌握著她生命的无情阎罗那个在她指缝尖滑落消失的冷面阎罗……舍弃掉她。

好自私!他总是如此自以为能躁控一切要她生、要她死、要她顺著他的意念行事、要她成为另一个他……即使她如何反抗终究还是照著他的喜好蜕化成这样的自己就在她淡然接受这个神似於他的自己时他竟然舍弃掉她!

她的改变、她的倔傲都是在他掌间成形如今一手遮天的臂膀瘫垮了、崩解了她的生存意义及目标也一并随著墨黑身影坠入深渊摔得支离破碎。

他不要她了……

因为她不认真学武吗?但她总是强迫自己追随上那宽阔的肩不准许自己懦弱退缩。她没有寻常姑娘的纤滑柔荑她的指尖长满了长年习剑的厚茧她从不叫苦从不哭闹是她还不够好?不够用心?

还是她不听话?

是她不听话吧。因为她总是违逆著他与他反其道而行所以他倦了、厌了所以他不再需要她不再需要她陪他沉沦无边黄泉……

怜我无神的眼光落在足踝上瞳仁间所倒映呈现的却是那道春丝散发扬舞天际间被云海深壑吞没的傲气身影。

他好自私!

可是直到最後他心头悬挂的竟是如何让她与黄魉逃出官差的追捕勉强动用残存的内力为他们开出一条活路甚至顾不得自己会坠入黄泉谷底。

他好自私……

可是直到最後他推送入她掌心的力道是那麽坚决又温柔他不肯让她粉身碎骨跟随入谷……

她却愿意陪他同入陰暗九泉呀!

怜我的双臂蓦然收紧始终锁晃在眼眶的泪珠悄然决堤为她方才脑中闪过的念头落下久违的软弱晶泪。

原来……她早已沉沦其间无法自拔!她看不穿他的思虑以为理所当然殊不知她连自己的也从未察觉。

她自以为逃离他的箝锁逃离那道无形的牢笼便能展翅翱翔……她一直是如此天真的认为。可笑的是最终她却只不过是只丧失求生本能、躲在更宽更大羽翼下还妄想著自己腾飞穹苍之上的折翼雏鸟。

她埋首膝间不知过了几日晨昏交替牢门再度推开。

「姑娘。」

是龙步云的叫唤声但她没有抬头。

龙步云知道她并没有入睡蹲子与她平视「我真佩服你们阎王门人的骨气一个比一个嘴硬而且忠心。」

其馀的阎王门魑魅魍魉任凭官府严刑峻罚、重责加身仍旧探问不出任何关於漏网的阎王、文武双判及黑白无常的丝丝消息甚至没有一个愿意告知他这名阎王门里带回的唯一女子的身分。

那日在黄泉谷上瞧见她的反应及阎罗的态度在在显示这姑娘绝非简单角色。只是除了眼见阎罗在她掌握中失去踪影那刻响起的狂乱嘶叫之外她不曾再有其他情绪反应眼神空洞的就像……她的魂魄也随著阎王一并坠入无边深渊再也寻不回来。

「告诉我你在阎王门内身分是什麽?」龙步云问。

沉默。

「你不是哑巴那天你唤著阎王的名字回音又响又亮。」龙步云不接受她的无言以对「我并不希望将你交给县太爷或其他捕头审问那些严刑拷打你熬不过去。」他明白官衙的作风尤其现下又抓不到阎王门首脑不难保证县太爷不会将魑魅魍魉赶尽杀绝让他们成为代罪羔羊。

仍是沉默。不同的是怜我挺直身躯靠回石墙缓缓闭上眼以行动说明她的不屈及无惧。

龙步云摇摇头明白这样的问案是收不到成效临走前仅留下一句:「我的手下寻遍黄泉谷仍旧没有阎王的下落。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吧?」

怜我身躯轻微战栗脸上神情不变。

在牢笼重新合起之时幽幽叹息自薄唇间无声飘送开来。

※※※

不爽!他非常的不爽!

千辛万苦才将他善良到滥情的宝贝娘子给骗出府来云游四海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终日上门求诊的繁多病患以为自己终於能和亲亲娇妻游游山、玩玩水、享享清福没料到就在他们夫妻俩在山林间采著肥美多汁的果实时竟让他的小娘子瞧见挂在树梢上奄奄一息的「死尸」!

妈的!要死不会死远点吗?还正巧挑中他娘子头顶上方的好风水?

要是他先发现这碍眼的家伙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助他一臂之力——上西天!可惜天不从人愿他那善良又热心的娇妻不但发现了这家伙还哀哀恳求他救人他这辈子唯一拒绝不了的人就只有她呀!

「相公他看来伤得好重……能救活吗?」小娘子闪动两泡泪光可怜兮兮瞧著她伟大无比的神医相公。

救不活!当然救不活他在心中暗念可惜吐出口的言词全然违背心意。「当然你忘了我是靠啥吃饭的?」

他、他、他在说啥呀!?他只要说出救不活这三个字再暗地里赏这家伙一根致命银针就可以和可爱娘子再度做一双闲闲鸳鸯羡慕死天上成群的神仙呀……

「对呀我对你最有信心了。」小娘子赞赏地摸摸相公一头异於常人的耀眼银发顽皮梳理把玩。

再叹口气他屈服、认输也认命了撕开病人黏腻著血迹的黑衣同时交代小娘子:「去帮我烧些热水来。我先把他胸前的『窟窿』给缝合起来。」

小娘子皱起脸蛋光听相公的说法就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彷佛要接受此等酷刑的人是她。

「我……马上去。」她不敢再多瞧瘫在床铺上那具人体中央开出的大血口。

银发男子觑见伤者手臂上的鬼魅刺青魔邪中又带著令人窒息的鸷冷。

「阎王门……」他暗自沉吟。

看来这具「死尸」来头可不简单。他早曾耳闻江湖上陰狠毒辣的阎王门大名据说正主儿都会在左臂上刺著杂七杂八的魑魅魍魉图案数年前他也曾为某位阎王门人接回断臂那家伙好像姓「风」臂上的刺青是鼎鼎大名的白无常而这具「死尸」的身分恐怕还要高上一等因为面目狰狞的刺青看起来像是——索命阎王。

「热水来了!」小娘子匆匆忙忙捧著泛满滚烫白烟的木盆再度闪入房内脚下一顿踩著裙摆的身子直直将危险凶器朝前方飞倾。「呀——」

银发男子侧身一闪避开足足能烫掉他三层皮的热水水势泼洒满地激溅起半天高的热浪其中数道喷到床铺上的病患。

「你谋杀亲夫呀!?」他惊魂未定。

「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银发男子俊唇一抿嗓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你瞧。」他指指白玉面颊上头小小一滴透明液体撒娇扁嘴「好疼喔。」

小娘子内疚又心疼急忙送上数个香吻只盼望能减少亲亲相公一丝丝痛楚。忙碌的她自然无法发觉挂在银发男子嘴角那抹偷腥得逞的贼笑。

可怜床上的伤患他所受到的热水洗礼远比银发男人要多上数倍。他吃力睁开合眯的绿眸不仅是皮肉上撞击磨破的血口泛著针扎的疼更惨烈的是浑身刺骨的剧毒之苦现下还无辜遭受「屋漏偏逢连夜雨」之灾。

「相公!他醒了!」小娘子惊喜大叫松开环著银发男子的藕臂移向他轻声道:「你别怕我相公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他会治好你的。」

柔滑葱白的温暖掌心抚上他额际为他拭去汗水。虽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清灵的嗓音却瞬间让他平静下来连体内作怪的不适也轻易教她化解消失。

银发男子吃醋地瞧著娘子对陌生男人如此温柔一把无明火急速燃起。

「再去烧一次水。」他不著痕迹握回小娘子的柔荑顺带多模几把将那臭男人的味道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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