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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长歌缓缓挑眉:“朱大人,你今日出现在此,昱王知道吗?”

朱秀冷笑一声:“郡主,大理寺上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奉命查案,还请郡主不要为难。”

话落,一挥手,所有官兵顿时拔刀相向。

蓁蓁双眸微眯,刷地拔出长剑,指向朱秀:“朱秀,你敢!你不要忘了,陛下当日处置朱婉兰时说过的话,郡主一日为郡主,此生为郡主,你敢以下犯上?”

朱秀眼中顿时闪过杀意:“你不提还好,你既提了,我今日若不替兰儿报仇,岂不枉为人父!动手!”

声落,上百命官兵一涌而上。

夭夭没想到朱秀竟真的敢动手,霎时慌了:“从前出门浩浩荡荡一整条街的时候不见他来,今日想着迎国公爷回朝,难得俭朴一回,只带了数名侍卫出门,他便出现了,他这是算好的吗?”

夭夭说着,一面用腿踢开了妄想靠近的一名官兵。

朱秀站在远处,冷眼对长歌高声道:“郡主,速速束手就擒,随下官回大理寺配合调查。若是强行抵抗,刀剑无眼,伤了郡主玉体,下官可不负责!”

长歌看着朱秀,心中一时真是滋味难言。

难道是她高估段廷了?若他足够精明,便该知道保留底牌,以待时机,一招制胜。而不是出此昏招,竟派朱秀当街截杀她。

蓁蓁一剑挥退数十官兵,返身飞至马车,单手扶起长歌,便要带着长歌撤离这是非之地。

朱秀双眸微眯,对身后之人冷道:“拿弓来。”

他身后一名官兵立刻奉上弓箭,朱秀接过,挽弓,射箭。

利箭飞出,蓁蓁眼风瞥过,一手将长歌护在自己身后,一手挥剑欲拦。

不料,那箭矢刚飞至半途,却忽地凭空出现了另一支箭,自相反的方向而来,迎面直击而去。

只见那支箭矢在空中与朱秀的箭相撞,电光火石之间,竟生生从中穿过。朱秀射出的箭霎时被剖开,于半空之中破败落下,而那后射出的一箭却分毫未损,以势如破竹之势,射向朱秀。

变故陡生,朱秀脸色顿变,连连后退。不想那箭矢竟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带起箭风犹如人的双手将他牢牢困住,他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箭矢射向自己的头颅。

“啊!”

箭矢擦着朱秀的头皮穿过,刺破他束发的金冠,带起一丝鲜血,于空中轻轻掠过。

朱秀踉跄跌倒在地,身边地上,他的头发缓缓落下一缕,染着不多不少的血迹。

朱秀恐惧的目光越过长歌。

慕瑜一身银白铠甲,静静立在长歌身后,挺拔如山川,卓尔不凡,出类拔萃。

长歌猛地转身,看清是谁,眼中霎时欢喜。

“爹爹!”

长歌飞快地奔至慕瑜身边。

慕瑜随手扔掉手中弓箭,目光落在长歌身上。脸上的冷意散去,深邃漆黑的眸子里浮起慈爱的笑意,本有些清冷的唇线微微一扬,成了最温和的弧度。

他如今刚至不惑之年,正值风华鼎盛时期,冷硬的盔甲之下,含笑时,一张脸俊美如才子。

“长歌。”他轻唤一声。

隔着整整一辈子的一声“长歌”,却让长歌的脚步猛地定在当下,眼泪夺眶而出。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听他叫她一声“长歌”了?

她上次和父亲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是上辈子的懿和三十一年,北燕二十万大军兵临长河郡,父亲临危受命,带军出城。她当时心中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一整夜没睡,第二日一路送着大军到城外。父亲坐在马上,银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熠熠生辉,仿佛神坛上的英雄,让人心生敬畏膜拜,又不敢靠近。

他见她还不肯回去,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长歌,回去吧,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爹和你的哥哥们就回来,回来陪你踏青,可好?”

那时是二月,冰雪初融,春暖花开实在是个很近的承诺。

因为很近,所以才容易安心——父亲是知道的吧,所以故意说得很近。

她这才点头:“好,我回去等着父兄归来。都说最是牡丹倾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父亲归来后,带我去洛阳看牡丹可好?”

“好,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

待我归来,陪长歌去看牡丹。——这就是上辈子,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自那以后,生死两茫茫。

父亲奔赴战场,为守卫疆土浴血奋战,那样一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英雄,却被他的君王无耻构陷,含恨而终,死后还被……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

长歌想起上辈子的噩梦,手心攥紧,浑身轻轻发颤。

慕瑜只当她是被吓到了,不觉露出疼爱的微笑,走至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道:“别怕,爹爹回来了。”

爹爹回来了。

是啊,爹爹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长歌仰头望着慕瑜,无声微笑,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慕瑜宠溺地替她擦去眼泪,目光终于落到不远处的朱秀身上。

朱秀被慕瑜目光一慑,顿时自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强撑道:“大理寺按,按规矩办案,纵,纵使你是大将军,也无权干涉。”

慕瑜目光淡淡:“大理寺的规矩与我何干?我只知你当街刺杀我的女儿,在我这里,是死罪!”

长歌在慕瑜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爹爹还是先进宫面圣吧。”

慕瑜回头看了看长歌,转头道:“带下去。待我面圣之后,再行发落。”

战场上的军人最是训练有素,大将军一声令下,一众精锐应声领命,眨眼便将混乱的街头清理得干干净净。

慕瑜扶长歌上马车,交代蓁蓁:“护送姑娘回去。”

蓁蓁颔首:“是。”

长歌握住慕瑜的手,轻道:“爹爹,段廷……”

慕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都知道了,放心,此事交给爹爹处置。”

长歌看着慕瑜的眼睛,那里是深邃如大海般的慈爱与担当,长歌心中顿觉一片温暖安宁。

她终于展颜一笑。

……

街头朱秀那番闹剧,不消片刻便传到了昱王与段廷处。

昱王听闻大怒,拍案恨恨道:“这个朱秀,本王就知道他那日偷听了!他竟敢当街截杀慕长歌,他是疯了吗?”

“本王身边怎么尽是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昱王气得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调他回京!成日给本王惹祸!”

“事已至此,殿下动怒倒是平白伤了身子。”段廷不动如山,安坐在椅子里。

但这安慰未起到丝毫作用,昱王越想越气:“此刻慕瑜已经进宫面圣,上次朱婉兰刺杀慕长歌,父皇已然动怒,今日再来个朱秀,父皇定不会放过本王!”

“说到底,朱秀为何敢去拿慕长歌?还不是慕家如今有了天大的把柄落在殿下手中。殿下放心,慕瑜他不敢将这事拿到圣前去说。”

昱王微怔:“太傅不是说,只是猜测吗?”

段廷高深莫测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是不是猜测,慕瑜如今已经回来,很快便能见分晓。”

说着,往外走去。

昱王问:“太傅去何处?”

段廷脚步未停:“进宫。”

……

段廷年事已高,出门只坐轿子,且未免颠簸,行得甚是缓慢。

他入宫之时,日头已斜,刚过了宫门,走了不远,便见前方,慕瑜迎面走来。慕瑜的身后,跟着方从天牢里带出来的慕云岚。

慕瑜父子见到段廷,拱手礼道:“段太傅。”

段廷忙拱手回礼:“大将军一路辛苦了,二公子受委屈了。”

双方礼貌地寒暄后,慕瑜便要携着慕云岚离去。

段廷不慌不忙道:“方才街头的事,老夫听说了。区区大理寺卿胆敢当街对郡主动武,其罪当诛,但不知究竟是何大案,竟将郡主也牵涉其中。”

慕瑜转身,静静看向段廷:“我方才面圣,已将此事回禀陛下,小女蒙陛下错爱,陛下决意亲审朱秀。”

段廷眼中顿时闪过震惊:“大将军将此事禀报了陛下?”

慕瑜淡道:“我知朱秀是昱王殿下亲信,若是等闲之事,我自会看在昱王殿下的面上,留几分余地。但朱秀当街刺杀小女,此事我绝不善罢甘休,还请太傅见谅。”

段廷干笑一声,拱手道:“大将军言重了,若最后查实朱秀确有大逆之举,昱王殿下自会第一个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太傅深明大义,慕瑜告辞。”

“大将军慢走。”

段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慕瑜父子离去的背影,如山挺拔。

良久,段廷转身往温德殿走去。

一进温德殿中,便见懿和帝手中把玩着一只青铜色的玩意儿,待走近看清,段廷神色霎时一凛。

那是……虎符?

慕瑜手中二十万大军的虎符!

……

“爹爹交还了兵权?”

慕瑜与慕云岚回到镇国公府,长歌得知此事,震惊丝毫不亚于段廷。

因为惊讶,长歌双眸睁得滚圆:“爹爹,为何要如此着急?”

太快了!他们虽然早有这个打算,二哥入天牢也是为了这一日铺路。但现在时机还没有到,还不能告老还乡,二十万兵权却是他们的底牌,在时机还未到时就这样打出底牌,不仅之前所有筹谋大半付诸东流,且极易招来后患。

之后再想全身而退离开朝堂这是非之地就更不容易了!

慕云岚看着长歌,哭笑不得道:“你以为为何?爹爹如此,还不都是为了你。”

长歌睫毛轻颤,慕瑜淡淡看了慕云岚一眼:“你先下去。”

待慕云岚出去,厅中只剩下慕瑜与长歌,慕瑜轻叹一声:“为父知道此事原应步步为营,但段廷是只老狐狸,如今你令他生疑,他既咬紧了你,不撕下你一身皮肉他便不会罢休。我怎能放任他盯着你?你娘费尽心思将你藏得这样好,若是为了成全我,却为你招来祸事,我往后还有何面目下去见她?”

“不,不是的……”

她并不全是为了父兄,杜崇的事她分明可以坐视不理,是她私心里想要成全那个人……

“段廷如今怀疑杜崇身家为你所得,在我慕家手中。但若慕家果真有如此泼天的财富,便更需紧握兵权。只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财富若没有足够的权势来庇护,必将招致杀身之祸。东宫倒后,杜家祸事便是前车之鉴。所以为今之计,唯有我迅速放权,方能消段廷疑心。”

……

“本王一开始便说太傅你是多虑了,怀疑错了人。那慕长歌是满京城出了名的废柴,除了会投胎一无是处,慕云岚那段日子又在天牢中,慕家哪儿还有人有这等通天的本事,从父皇和老三手上夺去杜崇全副身家?比起慕家,本王始终相信,就是老三!就是老三得了杜崇家财,这个一肚子坏水的,还在那里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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